家庭关系中，沟通往往是最重要也最艰难的时刻：当你正努力尝试与另一半深入对话时，对方的不耐烦可能瞬间将话题终止；当你在沟通中气得想要摔东西时，对方的沉默可能会让你感到情绪被忽略，愈加愤怒；当你在认真提出建议时，孩子无休止的抬杠和顶撞逼迫你不得不搬出家长的身份，强制他执行，结果谈话不欢而散。
在深入了解了家长对改善家庭沟通方式的渴望之后，上周，“向日葵父母学堂”开办了为期两天的“全球胜任力——家庭中的社会情感能力”培训。全球胜任力包含很多能力，其中的沟通能力、合作能力等等属于大脑的高级执行能力，或称之为软实力。这些能力无法通过传统的知识传递方式来获得，只能在过程中、在体验中掌握。因此，本次培训采用参与式学习的方式，让家长通过体验了解新的沟通方式，并将这些方式应用到家庭互动中，成为孩子的“全球胜任力导师”，培养家庭中的社会情感能力。
旅美学者、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博士、新航道家庭教育研究院特聘研究员武云斐老师是课程的主讲，她带领着17位家长一同讨论学习。作为“向日葵国际教育”的编辑以及本次培训中的一员，我也体会到新的沟通方式带来的积极影响。本文我将从一个学员的视角与您分享我的真实体验。
“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无法看到的，必须用心去看。”
我一直不明白《小王子》一书里狐狸对小王子说的这句话。为什么眼睛看不到真正重要的东西？要怎样看才算用心？
直到我来到武老师的工作坊，在那里，我竟与“用心看”三个字不期而遇了。
1
与传统课堂上老师在前、学生在后排排坐不同，这两天的培训全程以一种大家围坐成圆圈的方式进行讨论（也称为Circle）——教室里没有讲台，也没有桌子，老师和学员一起围坐成一个圆圈。这样看似无意的排座方式实际上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武老师解释道，Circle是一种很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已经在美国的中小学里被付诸实践，用来改善孩子们在学校的沟通环境。
我很好奇，小小的Circle怎么就能解决沟通环境？但当我成为这个Circle中的一员并参与讨论时，逐渐发现它仿佛是一个象征：在一个Circle里，我们每个人既是起点，也是终点，我们可以看到Circle里的每一个人，而我们每一个人也都可以被周围的人所看到。看见是沟通的基础，因为（负面）情绪在被看到和被确认以后获得疗愈。所以我们在Circle里的每一次讨论都像是一种暗示，暗示我们正处在一段又一段关系当中，我们的每一次沟通都是为了看见和改善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并且在一次次沟通中，逐渐看见和改善我们与自己的关系，因为一个人与他人的关系正是他与自己关系的投射。
培训现场的Circle
Circle为学员提供了一个安全和开放的沟通环境。这其中没有比较，彼此也不是竞争关系，我们不用担心对话由谁发起，不用区分发言谁先谁后，或者被别人评论，因为每个人在其中都可以表达自己，也都需要倾听对方。在一个Circle内，总有一部分人思维活跃，而另一部分人在思维上存在惰性，可是有惰性的人是可以在别人的激发下深入思考的，这有点像我们常说的“头脑风暴”。对于那些思维活跃的人来说，通过充分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感受，你感到自己被理解或是被认可，内心喜悦，因此你会感到表达的畅快；同样地，给予别人表达的机会，不打断，认真去倾听对方，又是善于表达者所需要做的功课。对于思维上有惰性或者性格内向的人来说，Circle的讨论方式将驱使你去表达自己，而倾听则成为你吸收思想、汲取养分的方式。
当我与对方选择在一个Circle当中沟通的时候，其实就意味着，我们不是两个人之间在争辩甚至是对抗，我们的发言必须是有理有据的，因为这个Circle当中还有别人在倾听。当我们与别人的关系不再是对抗而是相互辅助的时候，周围的世界也开始发生变化了。
2
武老师问：当你与亲密的人谈论一件事情时，对方什么样的回应能够让你感到自己被倾听、被理解了？
专注、点头、复述、提问、给出建议……学员们努力回想过去的经历，贡献出自己的答案。在平等的、没有压迫感的、能够被别人看见的Circle当中，每一个人都在认真学习如何倾听对方，表达自己。
随后，武老师引导我们做了一个“如何有意识地倾听”的情景练习：现场规定一个情境，并提供与情境匹配的六种回答，它们分别代表着六种回应方式。然后由一些人做角色扮演，分别说出六种回应方式，其他人则描述自己听到每种回应时的感受。
武老师强调，我们或多或少都需要全球胜任力来应对这个迅速变化的、不确定的世界；沟通能力是全球胜任力中很多能力得以实现的基础，而有意识的倾听则是实现有效沟通的重要环节。然而，对于很孩子和成年人来说，很少能够被人有意识地倾听到。曾经有一个当心理咨询师的朋友跟我说过，很多时候，人们更愿意找陌生人倾诉，对亲密的人反而难以表达。或许是一次次的沟通失败、对方的不耐烦刺痛到我们，让我们不敢再投入100%的信任。
而Circle却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推着你前进，因为你能够感觉到每一个人都在安静地倾听你的表达，每一个人都在学习如何给你回应，让你感到你的感受和观点被重视、被接纳、被欣赏，从而在表达自己时发展出更多的信任感和自信。
与传统的老师在讲台上讲、学生在台下听不同，武老师也坐在这个Circle里，作为引导者（Facilitator），引导讨论一轮一轮进行下去，同时确保每个人都有发表观点的机会。她不决定话题的发展方向和深度，只在讨论超出边界的情况下用暂停手势让讨论回到原本的主题。在我看来，整个讨论过程其实是一个教学相长的过程。每一个Circle对于我们来说，其实都是一次全新的旅程，我们每一个人的投入程度、态度、回应都会影响自己及其他成员的学习状态，而我们每一次交流的成果及反思又会反过来促进引导者的思考，从而更好地引导下一轮讨论。
3
每一轮讨论过后，我们都会进行相应的情景模拟练习，比如在关于倾听的练习当中，有一个环节是情景再现，需要分角色扮演——你可以选择扮演孩子或者家长，说相应的台词，通过情景体验去感受家长或者孩子的感受，从而产生更多的同理心。当我们更愿意换位思考，去试着体会对方的感受时，是不是在沟通上又更进了一步？
Circle中的情景练习是一个感官体验的过程，通过体验，先把感受带进来，而后才是理性的认知。因此，体验是改变的基础。情景练习让我们能够直观地看到对方的困惑，也反过来审视自己。
情景表演 （图片来源于网络）
4
每一个完整的环节最后，武老师都会带领我们做一件事：感谢。感谢不需要很华丽的辞藻、夸张的赞美，但是一定要足够真诚，非常具体地指出对方让你觉得感动的事情或者是行为，并且表达出它带给你的内心感受。这是我最喜欢的环节，因为它好像是沟通当中承上启下的部分，让我们对沟通的成果有所回顾，并且满怀期待地开启下一次对话。
在文章最后，我也想表达我的感谢。这世上有男人、女人之分，老人、儿童之别，父母、孩子之代沟。每个人仿佛都是孤独的个体，理解彼此已然不易，所以更需要创造出机会尽量去沟通。我一直觉得，真正的沟通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事情，会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喜悦在身体里涌动。有一句话叫“We are all alone， but we are along together”——我们也许很孤独，但我们可以孤独在一起。
感谢武老师，感谢Circle当中的每一个人，是你们的信任、真诚、认真地倾听和表达促成了我对沟通的反思，让我心里的那个小孩又长大了一点儿，让我明白在沟通中忽略别人的情绪会给对方造成怎样的伤害，而当我们用心去看见别人的情绪时，又会给沟通带来怎样积极的影响——情绪在被看见的那一刻，被疗愈。
感谢Circle中每一个人与我共处的时间，就像《小王子》里那只狐狸后来对小王子说的那样，“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耗费的时间，使她变得如此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