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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汉语当翻译做主持 90后女孩在非洲的教育梦

齐鲁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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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女孩不断通过教育和自我教育改变自我的故事,也是一个女孩勇敢追求梦想,并意识到女性的独立和性别觉醒的故事,是一个女孩希望通过教育实践推动教育公平,实践跨文化交流的故事。

■ 《我在乌干达的教育和平梦》

初抵「非洲明珠」乌干达

刚上初中,英语老师就让王小娟用随身听给同学们播放英语歌曲,并且有意识地让同学感受英语语系国家的不同文化。

这个过程潜移默化地触发了小娟对于新奇文化的好奇心,她渴望接触不同的环境与文化。这股探索欲牵引她从西北到海南求学,后来更让她前往越发遥远的非洲大陆,感受世界文化的纷呈面貌。

毕业一段时间后,小娟拿到乌干达首都坎帕拉麦克雷雷大学孔子学院的Offer,她查阅了很多关于非洲和乌干达的资料,预想到这里的条件会很艰苦,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2017年10月,小娟踏上了乌干达的土地,从机场回到住所,一路上低矮的房屋、坑坑洼洼的公路,小娟还是有些落差。相比较中国,这里的经济发展明显落后。

乌干达是东非的内陆国家,国民经济主要以农牧业为主,但工业发展受限,企业数量少,基础设施落后,成本较高。乌干达保留着坑坑洼洼的泥土路面,每逢下雨走起路来就容易打滑。条件好一点的路面会在中间用水泥硬化,但两边还是堆积着红色的泥土。

乌干达目前只有一条高速公路,连接着恩德培机场与首都坎帕拉。这条高速公路由中交公司建造。但这里几乎没有铁路线,仅有的一条也久经失修,可能偶尔作为货运线,但没有客运线。

但即便如此,乌干达也有其独特之处,在城市之间的公路上,沿途可以看到非常怡人的景色,有广袤的草原,挺拔的树木,鲜艳的花朵以及一些本土的茶园。连接市区的道路陆续得到了翻新,不再像泥泞路一般颠簸不平。

初抵乌干达时,小娟内心对卫生状态是有较多顾虑的,后来发现当地政府其实是重视医疗与卫生系统完善的,例如乌干达当地较为重视HPV疫苗的注射,在2015年,乌干达就把HPV疫苗纳入了免疫接种程序表,并努力提高疫苗的覆盖率。乌干达的治安也并不像想象中恶劣,至少小娟在此生活的两年间,当地从未发生过恶性的安全事件。

决心已定,无可撼动

小娟的大学专业是英语,加上日语与法语的学习,她逐步了解了不同语言的特点。她逐渐觉察到不同文化之间存在的难以调和的矛盾,比如中国人喜欢委婉的表达方式,而英美国家的朋友则喜欢开门见山,有话直说,由于语言风格的不一致,双方可能会产生误解。

误解的本质是在于对双方文化的不熟悉,教育是最直接的增加互信的路径。过去一直在探索别国文化的小娟渐渐意识到除了观摩他山之石,也要主动将中国文化向外传播,于是,「国际教育」开始继「文化交流」后成为小娟另一个人生标签。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和国际交往的频繁,汉语学习需求日益增长,但是汉语教师的缺口还很大。毕业那年,小娟正好赶上国家汉办招聘。

她抓住这次契机,成为了菲律宾孔子学院的一名老师。

紧接着小娟又把目光投向非洲国家乌干达。父母为她的职业和生活考虑,想让她考虑国内的工作机会,既不用跟家人分开,生活条件又相对优越。

但她决心已定,无可撼动。终于,在2017年的10月,她踏上了乌干达的土地。环境的变化和不适应只是新旅程的开始,文化和价值观上的差异才是两个国家间最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所任教的麦克雷雷大学与孔子学院合作开设专业班与短期班,前者主要面对在读学生,后者则更多面向社会人士。

很多国外学生第一次接触汉语,第一次接触图画似的象形文字,在发音和书写上都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小娟会采用两种语言对比的方式,分析本土语言环境和习得方式,加强正迁移运用,比如利用英语中的ts来帮助练习汉语中的舌尖前塞擦音c,这样他们会更容易理解和掌握。

课下,小娟经常一起讨论关于中国的话题。他们会关注时下流行的电子产品,而中国品牌如传音、华为、小米在当地都很流行;然而,当地人对中国也有些普遍的误解,比如认为中国人都喜欢吃面食,当地人也认为中国人一定很有钱,有时还会在租房时扣着押金,或是在卖东西时抬高价格。

除此之外,小娟还兼顾主持、编辑、策划、翻译等多重身份。孔院通过多种方式积极推广汉语文化,两年里,她参与主持了乌干达华人春晚、中国艺术团赴乌演出、孔院周年庆、姆巴拉拉文化节、“汉语桥”比赛、庆祝中国成立70周年等各种文化活动;接待过中方访团,为政协代表团、中非法律论坛代表团等做过会议翻译。

孔院在当地推出了一档电视汉语教学节目,名为《我们说汉语Let's talk Chinese》,由小娟和一位本土教师共同搭档,每周日向观众直播半个小时的汉语教学。

为了达到更好的节目效果,他们从节目的设计、采编、包装等环节都亲力亲为,将汉语课堂搬到电视荧屏前,让观众更直观、通俗地理解汉语和汉语文化。通过这档节目,她认识了很多热爱汉语的工作人员和观众。

因为该节目是当地少数直接宣传中国文化的平台,而且由于电视是当地使用最广泛的传播媒介,节目获得的反响空前热烈,很多偏远地区的人开始跟着电视节目学习汉语,也开始关注中国文化和经济。麦克雷雷大学校长、New Vision媒体集团高层、中国驻乌干达大使馆、乌干达各界都对节目表示肯定,新华社、华尔街日报、德国媒体等进行了相应报道。

小娟说:“从老师到主持人身份的转变,意味着她面对的学生是一个年龄大小、教育程度、理解能力更加参差不齐的庞大群体,因此从课程设计到与观众的互动都给她带来了新的挑战。”

节目结束的一年多时间内,小娟仍会陆陆续续收到观众的来信,告诉小娟他们学习中文的进度及感受。这样一个免费而具有高获得性的平台,弥补了在孔子学院学习中文的有限渠道,使得更多的乌干达民众走出了对中国文化的知识盲区。

莫等闲的故事

麦克雷雷大学原属于东非大学的三个校区之一,在当地乃至整个东非地区都很有名, 也是很多非洲独立后领导人的母校。学校于去年正式启动了汉语与亚洲学本科专业,是非洲第一所开设此学位课程的大学。然而,学校的氛围和教学方式都和中国的高校截然不同。

小娟所在的麦克雷雷大学已经是东非最好的大学,但是硬件设施依然比较落后。校园的楼房矮小而分散,连孔子学院都是将过去的民居改造而成,教材基本上都是复印的。小娟在学校旁租了房子,有10位像小娟一样的汉语教师也同样在这里过着异国他乡的生活。

因为经济条件的限制和对教育的不充分重视,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在学生身上。因为要维持生计和赚取学费,学生经常晚入学、中间停课、还不时请假。大多数人只有拿到奖学金或者工作一段时间后才能够继续高等教育。

非洲的大学教育偏西方化,像西方的中小学一样,学习任务不重,鼓励学生在课堂里自主参与。为了调动他们的兴趣,活跃课堂的气氛,小娟不仅需要教授知识点,还需要组织唱歌跳舞的活动,穿插在课程里。

她目睹过她们的工作对学生们带来的改变。

有一位学生叫莫等闲,他很聪慧,学习能力也很好,为了抚养家里的六个孩子,不得不寻找多份工作,业余时间就做一名载客司机。当他来孔院学习汉语的时候,小娟经常帮助他进行额外的学习,并创造机会让莫等闲送她们回家,进而支付他车费等,让他能够在学习的同时也赚取生活费。

最后莫等闲因为成绩优异,通过了HSK三级考试(中国汉语水平考试)及其口试,被孔院推荐去中国湘潭大学进一步学习汉语,这对于他来讲这是难以奢求的机遇。

“对于本地人来说,会汉语就意味着收入的增加。”小娟坦言道。

有了汉语的优势,就业选择可以增加不少,许多学生便到中国公司工作。对于莫等闲的孩子来说,他们跟着父亲学习简单的中文单词,也亲眼见证了自己的父亲是如何通过学习,获得不同的体验和机会。从学生能用中文沟通,到赢得汉语桥的比赛,再到通过中文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些时刻都能为小娟带来成就感和意义。

然而,她也会遇到这样的学生:她教的一个小姑娘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新学期开学她却没来,而是打工了一个月挣出学费。她的成绩和比赛水平都有下降,而且又正好赶上今年的疫情,便又离开了学校。

校园之外的乌干达更是遍布着众多与教育绝缘的孩子。根据乌干达教育倡导机构“Twaweza Uganda"的报告,“在免费普及教育后,乌干达仍有27%的儿童没有上学,且学生辍学率似乎在上升。”

同时乌干达当下的教育资源也并不充足,无论是教师数量,辅导教材,还是授课内容都相对局限。当中国的教育体制已经开始关注多样化素质教育,非洲的孩子们还在为基本的基础教育资源挣扎。优质高等教育在乌干达的实施任重道远。

据报道,近年来,随着乌干达黄金产业的发展,淘金路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童工身影。以乌干达东部的布西亚地区为例,这里的矿工大多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每天8个小时重复性地挖泥土也只能给他们带来4美元的收入,而这对于当地人来说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据乌干达统计局数据,布西亚地区有超过62%的人每日收入低于1美元,因此在这个极度贫困的地区,赚钱的欲望要远远胜于对教育的渴望。

每当看到这些例子,小娟都会因为无力在金钱上帮助他们而感到沮丧。走出学校,看到沿街乞讨的孩子,扒着车窗向里面的人要钱,彷佛一眼可以看过他们的人生。

有时候,小娟对他们感到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像中国家长那样催着孩子:“要努力学习啊。”但有时候她也会想,这样每天都开开心心,不考虑将来,活的也挺有滋味的。

小娟的愿望

“老师,你为什么不结婚?”

“老师,你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呢?”

课后时间,小娟有时会被学生问及婚恋问题。在乌干达的女学生眼中,恋爱与结婚是人生的必选项,更是女性不能回避的环节。小娟也开始思考自己的女性身份。在小娟的观察中,乌干达的女性也在通过更多的政策机遇及自我努力而达到社会地位的上升。

早在1995年《乌干达宪法》出台时,性别平等的基本原则便得到了倡议,要求所有部门维持性别均衡,并要求政府采取平权行动去保障因历史偏见或社会文化导致的边缘群体的权益。2003年非盟通过的《非洲人权与人类权利公约议定书》便明确强调了非洲女性的权益保障问题。同时,在决策岗位上也设定了50%的女性参与基准线。

在小娟作为异乡人的感知下,女性真正要摆脱社会角色中的“第二性”位置,在所有社会资源面前获得与男性同等的选择权,依然道阻且长。

当被问及“有没有一瞬间特别想帮助乌干达的孩子”的时候,小娟说——

“有,太多了。当我走出学校放眼望去,有的孩子在沿街乞讨,有的孩子睡在街头,有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教育是什么,这个时候我就越发感到自我的微不足道。”

小娟袒露自己总是被无形的压力包围着,这种压力不是经济上的拮据,而是她知道,还有更多更多的孩子被隔绝在教育的屏障之外,但我们的力量还很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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