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片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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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网友:心有些乱
说女人,女人就来了。
商农觉着一阵香风款款而来,一看就是那种高挑,苗条,不服老的徐娘。只要应付得当,这种人一般无害。女人走近了,比商农想象的要年轻些,眼看是冲着他来的。这谁啊?商农寻思:演戏肯定不灵,太苍;也不像鸡,比鸡看着要高雅。不过也难说,年代不同,鸡也在进步,上次谁说笑话,说兜里还揣余秋雨呢,真逗。可再逗他也不沾鸡,戏果儿多爽啊,还干净,还安全。商农想,成,先套套瓷,摸摸路数。女人越来越近,商农把盘子推一边,挺胸收腹坐直了,想扮酷。可是女人瞄他一眼,也没搭理,就三拐两拐拐他侧面一个男人那儿坐下来。
商农满脸晦气,想叫艾迪来解闷儿,就听那男的说:东西呢?
声音很低,很瓷实,像有点儿来头的。商农的兴趣上来了。
还没说你给多少钱呢。女人声音也很低沉,还有些嘶哑。很勾人。
商农假装叫了声艾迪,站起来往店里走,借机把这俩好好打量一番。女的一身紫色真丝裙裤,五官艳丽,但脸上拉过皮,光滑过分了,就显得脖子上太松垮。男的戴个墨镜,一件淡黄背心,一条黑短裤,满腿黑毛,很壮,看不出岁数。
我得先看看是什么玩意儿啊,要行,就给你大价钱。
商农在店里靠窗坐下,这样能看着他们,还能听见他们说话。
女人拿出小镜子边补口红边说:天儿真热啊,一不留神儿这妆就没了。
男人说:你最近拍戏了?
什么呀!女人对着镜子左右打量,悻悻地说:哥儿们老啦,没人要啦,要不你凑合着带家去?
男人说: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口子的德行。
你结婚了?女人幽怨地说:蒙谁呢你?
去年就结了。男人说。
骗人吧,女人抬头瞟着男人说。
真的。男人说。
我操你大爷。女人清脆地说。几个路过的穿五短背心,皮肤晒得通红的老外听见了,没准儿听懂了,咧嘴冲她乐乐,又匆匆走过。
男人瞥了一眼他们,说:你越来越调皮了。
我还调皮?女人嚷嚷道:我他妈不到三张就没人要了,混成这劲儿,还调皮?
小点声儿!男人低低地说。
行了,咱们言归正传,女人把镜子和口红放回小包:说吧,你要什么?
不是说好了吗?男人说:你们公司那点烂底儿啊,我操,合辙电话白打了?
我们公司没事儿。女人说。
真的?男人嘲讽地说:都他妈快让工商局查封了还没事儿?当初办照说搞贸易,结果搞成了音像制作,给歌手拉皮条,甭以为我不知道!嘿嘿。
妹子,给哥来杯切克丹尼斯。商农轻声朝店里忙前忙后的小妞儿说。他突然认出这个女人是谁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问我干吗?女人说。
我要老杨头跟香港环星的合同,我还得说几次啊?男人有点不耐烦地说。
女人飞了他一眼,嗲嗲地说:哎呀还真是的,你瞧我这记性。可是老杨头对我还不错啊,我不能过河拆桥,害了人家。
就他?男人说:他玩了你十年,也没把你推出来,你还给他当狗?
骂谁呢你?女人扬起眉毛要吵架。
骂你呢,男人毫不示弱:有钱不挣,装紧呢你?
女人怒视着男人。男人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告你啊,我就要那个,复印件也成,别的一分钱没有。
我真他妈恨你。女人肩膀一垮,说。
还是恨老杨去吧。男人说。
你要把他怎么着?女人说。
这你甭管,反正没你什么事儿,你放心好了。男人说。
女人咬着下嘴唇,沉思起来。商农饶有兴趣地看着。老杨头曾经是音像界最火的老板之一,可这人一火,就要得罪别人。这不,不定什么事儿犯了呢。
怎么挡楚?女人说。
我操,还以为你在台上呢,还挡楚呢,行,高楚头,一个怎么样?男人说。
少了两万不干。女人说。
两个太多了,我得问问。男人说。
谁不知道你丫就是拿这个再过一道手?女人说:少说你也拿三四个吧。
别操蛋了,男人说:老板要是盘不下丫的,我都拿不了钱!甭说三四个了。
女人说:一万五。
行,男人站起来,挺高的个儿,肯定是艾迪喜欢的那种:明天还这地儿,这点儿,先给五千,老板说行了,再给一万。
你说话得算数啊,女人说:当年还说娶我呢,我都不信你了。
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男人说:都他妈什么年头的陈糠烂谷子了?行了,嘴紧点儿啊,我先走了。
男人的车是尼桑,正巧停在商农的车旁边。男人车技一流,两三把,呜的一声,无影无踪了。
商农走出店门,朝女人走去,跟她旁边坐了下来。
咱俩认识吧?女人冷冷地盯着他。
不会吧。商农说。
那你刚才偷听什么劲儿啊?女人说。
偷听什么?我什么也没听见啊。商农说。
你不怕刚才那大个儿?女人斜眼瞟着他。
我怕什么,商农说,怕的是你吧,怕我去传吧。
你敢!女人恶狠狠地说:卸了你丫的小胳膊腿儿!
你来卸,你来,商农笑嘻嘻地说:脱光了卸,卸得快点儿,哈哈。
女人眼波流动,说:你还真看得上我这残花败柳?
要看怎么看了,商农说:露水夫妻还行,天长地久,没戏。
你们男人都这操性。女人说,又拿出镜子来描嘴唇。商农转开脸瞅着街头。街面上车很少,稀稀落落几个行人很悠闲,像刚吃饱了,在散步。这光景北京街头已经没多少了。红小兵说这儿有点儿像法国街头。法国商农没去过,但看过电影,好像有这么点意思。世道变了,开始好起来了,也乱起来了,让人茫然,心里头不踏实。前些天红小兵建议他办个护照,说要是呆这儿没劲,就往外边儿颠,好玩着呢。商农心想真是这个理儿,就让他去办了。好些人最近见了他都挺客气,没准儿该走运了吧。
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商农说。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包打听。
那破杂志《我是明星》,你知道吧?女人说。
知道啊。商农说。
它那主编在国外玩妞儿,回来让他老婆发现了,差点没把丫打死。女人说。
哈哈,真他妈没用。商农说。
还有好玩的呢,女人说:蹦喳喳主唱跟那英国果儿的事儿有新演义了,哈哈,听说进去吓坏了,招了一大帮出来,雷子现在三天两头猛逮一气。
那帮孩子遭殃了。商农说。
该!女人说:我就不飞白的,又贵又上瘾,还有危险。
算了,别说这些丧气的了,商农说:来点高兴的,主旋律什么的听听。
主旋律?女人说:你真逗,到这儿找主旋律?这是他妈三里屯儿。
算我没说算我没说。商农说。
呵呵,女人笑起来的样子还不难看:我也就这点儿破事儿,要不你来讲讲?晚上想好跟哪儿请我了吧?
还真没想好,商农说:你得跟着我走,咱到哪儿是哪儿。
我就是这意思啊,女人说:你要看上了,明儿我就搬你家去。
我操,别价,商农忙说:我没招你没惹你吧?你这么吓唬人,吓坏了得陪啊。
我给你治,一晚上一晚上地治,准好。女人皮笑肉不笑地抬起头来。
别别,我身子骨不灵了。商农说。
哈哈,你丫过去那劲儿呢?女人若有所思地说:甭以为认不出你啊,这点儿眼力价都没有我还混不混啊?
得得,别泛酸了。商农说。他又分心了,来了一群闹喳喳的丫头,一个个牛仔衣裤都生生剪破了,露出大片大片的白腿,白肚子白胳膊,大咧咧往女人背后一坐,叫了啤酒,吆五喝六地猜起色子来。
女人说:你请我喝杯酒吧,别他妈抠门儿。
商农把那群小丫头旁边的妹子叫过来,给女人叫了杯金酒。他记得她喜欢这个。
女人回头,看到了那群妞儿。她嗤了一声,转回头看着商农。
商农说:别这么看我,那帮妞儿毛都没长齐呢。
女人扑哧一笑,得意起来。妹子把酒送来,女人喝了口,说:最近事儿特多。上礼拜五,小宠喝高了开车,一下儿就骑到安贞桥环岛上面去了;花脸那天跟这儿输了五六千,回家把他老婆打了一顿,第二天小舅子来抽了丫半死,送医院了;毛阿敏偷税又给提出来了;那帮娱记跟歌手争马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你知道马子都谁?各地的DJ!哈哈哈哈。
行了行了,商农困倦地说:我都快睡着了。你怎么就知道些花边八卦啊?能不能有点上台面的东西?
没有,女人又对他媚笑了一下。
商农东瞅西看,不想理女人了。
你不能这么赶我走吧。女人委屈地说。
还给你钱不成?商农惊奇地说:我保证不把那事儿给你捅出去,就是给你面子。
惹急了我他妈找人抽你。女人说。
就你会找?商农气急败坏地说:别忘了我吃什么长大的了。
真急赤白脸啦?女人上下打量着他,说:开个玩笑都开不起。
气死我了,商农说:你真行,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得得,女人说:算我错了不成,大哥!
商农站起来,闷闷不乐地说:没事儿了。
有好事儿别忘了我,女人说:那事儿千万别传出去,算我求你了,我先走了啊。说着急急忙忙站起来往街对面打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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